只见顾闻白站在车辕上,身影俊秀挺拔,温润如玉,星眸飞扬,唇边一抹微笑,手中还摇着一把扇子。
不知怎地,林统领忽而想起一句话来:羽扇纶巾,谈笑间,樯橹灰飞烟灭。据他做暗卫多年的经验总结出,得罪谁,都不能得罪书生,尤其是得了权势的书生。他们会让你死得出其不意。
他不由自主地替自家主子担忧起来。从殿下来了灵石镇,他们就没占着什么先机,也没占着什么有利的地形。前有狼后有虎,殿下竟然一点都不担心。
咏春咏梅扒在窗边,看着自家大爷不停地摇着扇子,不禁道:“这夜里,怪凉的呀,大爷为何摇扇子?”
苏云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。咏春咏梅不省得,自家大爷的那把扇子,可不是普通的扇子。扇面可是她亲手画的,上头还有她题的字呢。她原来还寻思着那幅画哪里去了,原来被狗男人做成了扇子。
她微微笑着,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望着那道身影。当顾闻白定下这个计策时,她还有几分忐忑。不过,如今她了悟了,乱世枭雄,拼的便是谋略。他们虽是被迫参与进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中,但也不能死得糊糊涂涂。
便是死,也要死个明明白白,了无所憾。
不对,便是死,也要拖着那些坏人一起。
“吴王?吴王在何处?”那些流民抬头,疑惑地望着。可真是太好了,官家的两个儿子都来了灵石镇,他们有救了。那善心教之前还诓骗他们,道当今官家昏庸无道,怎会顾得上他们这些蝼蚁一般的生命。看来善心教那些人,不是好的。这些话不省得从何人口中说出,在流民中传得极快。原来流民中还藏了几个善心教的老人,见状也不敢反驳,只得附和他们。
吴王本来是要遮遮掩掩的,不能让旁的人发觉他来了灵石镇,如今被顾闻白高声点出来,正犹豫,忽而见太子弘随着淑夫人朝他了过来。
太子弘自然没立刻到吴王身边去,而是走到显眼处,朝顾闻白遥遥地招招手:“有劳顾老师了。”
他声音虽低沉却有力,神态流转间,自有一股久养的贵气。身上穿得虽朴素,可浑身贵气流转。再加上身后跟着的林统领与数十沉默不语的暗卫,不用多说,便让人觉得,他便应是太子了。
哼,林统领特地让暗卫们将身上的令牌露出来,那等特制的皇家之物,人还没有细看,便先怯了胆。
顾闻白微微一笑,答道:“太子殿下一心为老百姓,草民这点劳累,算不得什么。”
太子弘是个妙人,一点便通:“父老乡亲们,我来迟了。不过,我早让顾老师先一步将事情安排妥当,在后日日头落山之际,我便能保证,父老乡亲们都能得到妥当的安置。不仅有粮可充饥,有衣可蔽体,还有田地可耕种。大伙都看到了,灵石镇人杰地灵,你们可愿在此安家落户?”
他话音落下,流民们都静悄悄的,没有吭声。
有人大着胆子,颤着声问:“太子殿下,您说的可都是真的?”
太子弘不愧是当了多年太子,脸上挂着让人信服的微笑:“自是真的。此等事宜,皆有吴王与顾老师负责,若是他们二人对各位有所怠慢之处,或是假公济私,大伙尽可以来寻我作主。”
太子不愧是太子,四两拨千斤,既将自己上升到了光芒万丈的高度,又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。
吴王哼了一声。不过,他这一声,哼得极低。姜弘不要以为,他这样做便让他感恩戴德。他永远都欠着他。
贺小新在外头道:“殿下……可否……”
吴王的眼神微动,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。现在动手,没有胜算,还让卫苍渔翁得利。他虽然不喜姜弘,但更讨厌卫苍。他偏生不让那卫苍好过。这天下,还是姓姜的好。
马车里的苏云落也哼了一声。之前那太子的种种表现,像一位憨厚老实的中年人,可如今,哪里还有半点老实的样子。若是他做了君主,还不定让那些大臣是如何的阴沟里翻船呢。
她这一声哼哼得不低,顾闻白听到了,俯下身进了马车,与她四目相对。须臾后,二人脸上同时露出一丝微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