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吼让全场都是安静,不服气归不服气,却不得不承认王井说的是实情,当时占上风的自然有怨气,处于下风的就心存感激了,朱达停下了脚步,几个风言风语的人心虚的低下了头,朱达却没有揪人出来,只是朗声说道:“这怀仁县就该我管,从今夜起,就开始管起来!”
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,说是半大孩子也说得过,虽然身材比旁人高大,但终究是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,也不是什么官家子弟,也没什么世袭的爵位在身,居然就站在那里大言不惭的说要把一个县城管起来......
围坐在篝火的很多青壮面无表情,心中却在嗤笑,心说这小子的口气未免太大了,不过这念头刚起,大家就又反应了过来,这位小爷说要管,还真就能管起来。
朱达说要把怀仁县管起来的话,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西门外,那些当家做主的都在琢磨这消息今后的影响,不少青壮男丁却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,他们或者看到,或者亲身经历朱达手下的勇不可当,看到了那种整齐,也看到了那种精气神,过去投奔会不会是条好出路,很多人都动了这个心思。
等朱达巡逻完毕回到住处,付宇过来说了几句,他建议今夜派十几个人先进城去,本来常凯就在城头值守,这安排不会有任何障碍。
“老爷和城内几位终究不对付,明日万一不开城门,那可就是大麻烦,不如派十几个可靠的先过去,多少有个保障。”付宇这个建议不能说是耸人听闻。
每个听到这质疑的人都是神情郑重,朱达安排周青云和八名家丁一起进城。
守卫城头的民壮本就说过可以放绳索让朱达这边攀爬入城,虽然当时被这样朱达拒绝,可现在他又想进去也没什么奇怪的,城下喊话之后城头就把绳索放下了,周青云和几名家丁背着兵器顺着绳索攀爬入城,看周青云和家丁们上了城头之后,朱达才重新返回住处,他没有夸赞付宇,只是在付宇的肩膀上重重拍了几下,付宇神色也很平静,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,但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。
“现在是自己人了。”付宇只对孟田低声说了句。
一夜就这么过去,东方的天际刚有一丝亮色,城门外的绝大部分人早就醒来,大家都等着开城门后进城,有些人想着昨夜朱家庄要管,过了今夜进城,朱家庄再也管不到了,没曾想朱家庄还是要管,有人还想讲讲道理,但朱家庄的长矛就是道理。
就在这严管之下,西门外准备进城的过两千多人吃过早饭,排成队伍陆续进城,等城门开启之后,朱达这边先有几十名青壮护送着老弱妇孺和物资进城,其他人则是在城外维持秩序,本来城外很有几家宗族村寨,本来想等着朱家庄不管了之后抢着进城,但在这种情形下,也只能按照规矩来了。
今日里县城没有晚开城门或者不开城门,但这不证明付宇昨夜的居安思危没有意义。
北边天际的烽烟仍在,比昨日里还多了几道,颜色也浓了些许,这说明边墙外蒙古马队的活动更频繁了,而且更靠近这边的关卡受到了滋扰。
尽管麻木了十几年,但一次惨烈的教训就让大家不敢有任何的侥幸,天际的烽火让每个人心中都沉甸甸的,怀仁县城虽然没有晚开城门,却比往日里早关了两个时辰,将大批想要进城躲避的百姓关在了门外,今日里城外可没有朱家庄的力量在维持秩序,四处城门外都乱成了一锅粥。
城外乱糟糟的,城内也好不到那里去,虽然县城不大,但这县城内建筑和人口的密度,远远赶不上朱达那二十余年记忆中的人生,但突然进来了两千多人后,城内也是拥挤纷乱,不过城内比城外有一处好,三班差人多少要维持下秩序,城里这局面还过得去。
不过朱家庄上下几百人都安置得很妥帖,他们早就在城内准备好了宅院,连物资也储备的很充足。
正因为准备充足,所以朱家庄上下没有在城内休养生息,他们在入城安顿下来之后,就立刻组织了十几辆大车回田庄运送物资,那边还有不少粮食没有运走,蒙古马队不会来的那么快,不能惊慌失措什么都顾不上。
城内居住的条件没那么好,仓促间也盖不起太齐整的宅院,但让人住下来熬过这个冬天没什么问题,朱达自然有更好的地方居住,不管是秦家的宅院还是他自己的产业,但朱达和家丁们并不固定居住在某处,而是轮流在全县几处地方落脚,保证每一处的人心稳定。
朱达和周青云先去了秦举人家,说起来朱达已经两个多月没进城了,到了这边后才发现有了不少变化,秦府边上的宅院颇为热闹,能看到三班六房的人进进出出。
“......现在那位知县老爷已经不管事了,县里的政务都要秦老爷这边点头才能办,从衙门过来来回总要有段路,太折腾,索性就在这附近租了所宅院,大家就在这办公,连几方印都放在这边......”尽管朱达早就知道这些,可还是有人和他介绍。
虽然城内城外也就是两个时辰的路,虽然不久前还见了一面,虽然每天都有人传递消息,可朱达再和秦川见面的时候双方还是有微妙的隔阂与陌生,毕竟现在双方所做的完全是两件事,秦琴倒是没什么感觉,女孩心思很多,但相对的有很纯粹。
双方都不会将陌生和隔阂挑明,反倒要竟可能的装作毫无变化,装作依旧很亲切,朱达进宅子的时候,朱达才进了正门,秦举人就出来迎接,牵着手一起进了书房,送上了热茶和点心,聊了几句家常。
但局势容不得温情脉脉,这些微妙的情绪很快就别议论形势遮掩过去,没有人会轻忽北方天际间的烽烟,客套家常一过,秦举人忧心忡忡。
“我在太原的时候听人讲过,这些年来塞外草原越来越冷,这会让打散的小部落汇聚成大部落,有了足够的力量就会南下,遭殃的还是我们边镇军民,原以为几个月前那次是天降横祸,可现在看起来大难还在今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