渡鸦笑道:“夫君,上船吧。”
“真不害臊!”云雀气鼓鼓地跳上乌篷船,侧过脸去不看渡鸦。方才明明是他出言调戏渡鸦,此时被叫了一声夫君,反倒率先羞红了耳朵尖儿。倒是被调戏的那位渡鸦,好整以暇地坐在乌篷船头,面上云淡风轻,平静如常。
颜箫站在石桥上,望着乌篷船上的热闹,只觉颇为失落。一日之内,师父解散门派,卷起金银细软跑得无影无踪;师弟也被家人接走,即将远赴西域,此生不知是否还有再见的机会。转眼之间,只剩下他孤身一人,无依无靠。
强颜欢笑送别了师弟,颜箫沿着小河,在宣州城里漫无目的地乱走。
他看着清澈的河水,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回忆。他想起先前教师弟游泳,师弟学会以后,他们两人便时常一起在河里抓鱼,嬉笑打闹,好不快活。他想着想着,眼前的河水里便浮现出师弟的面庞。
颜箫一怔,心想自己可真是伤心糊涂了,连忙不敢再看。却听一声巨响,水里忽然钻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小道士,大声喊道:“师兄,那个大鸭子果然不会浮水,我们快逃!”
颜箫一愣,当即跟上浑身湿透的云雀,撒腿就跑。
两人心惊胆战,一路不要命地狂奔。相隔几条街的小河里,渡鸦坐在乌篷船上,一点也没有追逐的意思。他从袋子里掏出几枚铜钱,向岸边的农夫买了两只莲蓬。莲蓬碧绿饱满,沾着晶莹的露水,看起来十分鲜嫩诱人。
渡鸦自己留下一只,又递给乌篷船上的小艄公一只,“赤鹦你尝尝,新鲜莲子,这在千羽城可吃不到。”
“多谢师父。”赤鹦放下船桨,双手接过莲蓬,“师父不追么?”
渡鸦并不急着回答,盘腿坐在船上,撕开莲蓬吃了起来。他慢条斯理剥出莲子,捻开白嫩的莲肉,挑出碧绿的苦莲心。那双握惯了刀剑的手很稳,莲子也剥得干净漂亮。他悠哉游哉,连吃了三四个莲子以后,才摇了摇头,对赤鹦说:“今日水凉,我跳下去,倘若感染了风寒,可就得不偿失了。”
赤鹦说:“……那您不拦着少主?”
渡鸦说:“少主火气那么旺,正没处发泄,跳下去游两圈,冷静冷静也是好的。”
赤鹦沉默了半晌,又说:“师父,少主就这么跑了,主人和司命大人那里,怕是不好交代。”
渡鸦轻笑一声,“他能跑到哪儿去?”
小艄公有些沉不住气,微微蹙起了清秀的眉,“师父,弟子知道,千羽城里您的追踪术当属第一,少主既然落入您的掌心,断然是跑不丢的。可依弟子看,今日这样的好机会,实在不应放过。少主一路从西域跑到江南,比主人那匹汗血宝马还能跑。这次就这样放走了他,倘若他再撒开丫子一通乱跑,或是跑到滇西,或是跑去东瀛,我们难道还一路追到滇西,追去东瀛?”
渡鸦哈哈大笑,道:“那有什么不好么?滇西山美水美,好吃的也多。什么汽锅鸡、烤松茸、蒸火腿,那可都是千羽城里没有的。若是跑去东瀛,那就更妙了。赤鹦你年纪小,不知道那东瀛的姑娘……”
赤鹦连忙道:“师父,您要许给少主做妾,可不能再想着东瀛姑娘了!”
渡鸦一巴掌拍到赤鹦的脑门上,“小鹦鹉,胡说什么。少主今年才几岁,就知道纳妾了?过把嘴瘾罢了。我看赤鹦你的年纪,给少主做妾倒还差不多。等你的屁股被少主捅开了花,师父找千羽城最好的工匠,给你打一朵纯金的菊花贺喜,你看如何?”
赤鹦苦着脸,连连摆手说:“师父您别说了,弟子可不敢有这种心思。弟子命里福薄,消受不起少主恩宠,更消受不起什么纯金菊花……”
渡鸦向赤鹦伸出手,把几颗剥好的莲子放进他的手心,“行了,不开玩笑了。总之请少主回家这事儿,我看急不得。把少主请回去容易,可少主这一回去,没两日又要跟司命大人闹翻了天。夏末正是进新人的时候,司命大人的日子本就不好过。少主如今这副模样,是万万不能送回去的。”
赤鹦想了想,道:“少主在这里,结交了新朋友,还学会了武功,想必很开心。师父硬把少主拽回去,他怕是要往司命大人头上撒气。”
渡鸦叹息道:“是啊。武功少主一直想学,司命大人不肯教罢了。少主金尊玉贵,我们这些下贱人卖身的玩意儿,有什么可学的呢?”
赤鹦说:“想来少主也就是三两天的兴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