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,你,”梁秋声猛地抬头看向我,手抓住我胸前的衣襟,“怎么会?”他又后退一步,从我怀里挣脱开来,拇指抵着下唇,表情焦躁,“你为什么会知道?”
“碰巧遇上的。”确实是运气好过头的偶然了。
他难以置信地望过来,嘴唇翕动着。“该死的,我只是想……”梁秋声一下子拽住我的手腕,片刻后又被烫似地收回手。他犹豫地伸手又收回,最后只是用指尖捏住了我的袖口,说话时连声音都颤抖:“……你别走。”
“我不许你走。”
此刻我们对视,出乎意料的,我看见了梁秋声眼里的惊恐。他在这个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孩童时期,就好像是在陌生的地方与家人走失了一般,战战兢兢,不敢动弹。
最后一层伪装已经被我撕下,这是原原本本的他了,我终于走到了这里,心脏却仿佛被揪住一般疼痛。
我反握住梁秋声颤抖的手。“我不走,”我轻声安抚他道,“要去老房子看看吗?”
现在时间已晚,路上没什么人,偶有飞驰的汽车从我们身旁超过,尾灯闪出一条霓虹。副驾驶位上的人难得乖顺,低着头,肩膀微微内扣,显得格外瘦削,也格外让人心疼。
梁秋声一路都没有说话,就连进门时也失神到险些被门框绊倒。我连忙扶住他,钥匙放在玄关。“你对……有什么印象吗?”我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房间,这样问他道。
他慢了几拍才抬起头,眼神仍有些恍惚。“其实我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。”梁秋声话语苦涩,“所以才会拜托给你。我以为能想起点什么。”
“想不起吗?”
梁秋声点点头又摇摇头,缓步朝屋内走去。他在白色墙面边驻足,抬起手缓缓触碰。
“我们在这儿量过身高吗?”他的视线仍停留在墙上,“……电视剧里常有的情节。我不知道。”
我回想了一下,这倒是没有,我只能记起父母对我们短了一截的裤脚大惊小怪的模样。说不关注当然是假的,朝夕相处本就难以察觉到变化,或许用心大来形容会更加准确。
但是。“你原来在墙上画过画。”我走过去,也像他一样伸出手,“这里和卧室里。我们一起画过。”
梁秋声眨眨眼:“画过什么?房子,花,大树,一家四口。是这些吗?”
坦白来说这些细枝末节我也模糊,因此只能含糊地答或许是吧。我记得装修时工程队落了支黑色油性笔下来,于是便问他道:“现在想再画些什么吗?”
梁秋声一愣,转过头来看向我,嘴角咧了咧,像是想扯出一个笑容。“不了。”他顿了顿,“才刷的墙。而且也太晚了。”
“今晚我住这。”梁秋声收回手,“车钥匙在玄关,你要回去的话开我的车就好。”
但我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留他一个人。于是我摇摇头:“我也住这。你先去洗漱吧。”
梁秋声闻言看了我一眼,没出声说些什么,只是沉默地点点头,便去房间取了衣服走向浴室。我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,恍惚想起我们在这张沙发上做过些难以启齿的事情。其实回想起来并没有过去多久,但或许是因为发生了太多的事,回忆起来都觉得漫长。
我洗完澡出来时梁秋声已经躺在床上了。是我们卧室里的那张上下铺,他头抵着白墙,像婴儿在子宫里那般蜷缩着,枕套被头发染湿了一大块。
我伸手去摸他湿润的发尾。“这样不行,明天会头疼的。”我拿起吹风机,“我帮你吹干吧。”
梁秋声乖顺地起来,复又枕在我的大腿上,保持着和刚才一样的姿势,只是换了一头。我试着吹风的温度,手指插进头发里替他拂开,他被风吹得睁不开眼,最后索性闭上了。